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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指間流轉
總有一天他們都要墮回人間,那些如神如魔的名終將被遺忘,只剩下他們還記得彼此。
記得在生命中最璀璨的時候曾經有些人一起瘋狂,分享同樣的夢,奮不顧身追逐共同的榮光。
只剩下他們會記得那個張狂的歲月,在生命最美好的時刻恣意放肆的張牙舞爪。
他們存在於彼此最輝煌的記憶之中。
‧葉修
彈奏出連鋼琴教師都驚愕的〈大黃蜂〉的十指正以令人嘆為觀止的速度在黑色的鍵盤上滑動,比起同齡來還要大得多的手掌骨節分明,如墨般的瞳仁反射著顯示屏上炫目的華光特效,色彩不均地在有些蒼白的臉上投影各色的光。
「葉修你好意思再玩嗎!」
葉秋啪地一聲拍開牆上壁燈的開關,與兄長相似的臉孔此時露出的鄙夷的神情,哼了兩聲:「我告訴你啊,爸媽今天就會回來了,看你還要怎麼玩遊戲!他們已經決定要將你送出國了,你爭氣點行不行。」
葉修頭也沒回,只聽見一聲犬類的呻吟,接著是家裡養的土狗蹭到了自己腳邊,討好似地磨蹭著他。「我出國,爸媽捨得讓你一個人在這啊?」
「小爺才不像你沒出息,我已經打算好了,今天下午的車,我要離家出走!」
「還行,挺不錯的。」
「小爺的行李都放在房裡,別打什麼主意,證件跟錢都在裡面,很重要的。」
葉修那時候還沒有菸癮,只是舉起了左手揮了揮手,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,直到門關起來都沒有轉過身看他弟弟一眼。
於是兩年之後,榮耀職業圈裡有個大神,從來不露面的葉秋。
‧韓文清
韓文清去網吧從來都不用掏錢。
當然也從來沒被查過證。
第一次進去時他才準備從包裏拿出錢包,也不知道看場子的網管是怎麼看人的,手一哆嗦就讓他進去了,連錢都不要收。
那時候網遊的選擇很多,職業五花八門,他就著電腦列表裡的遊戲清單跳了很久,才下載了一款新遊戲,挺火的,網吧上還貼著這遊戲的放大輸出海報。
他沒有選什麼狂霸酷帥跩的職業,也中規中矩地從詩裡抄了四個字就當作ID,從散人開始練起,然後轉職成了拳法家。一切循規蹈矩,沒有外掛,沒有代練,但是也不知怎麼就成了網路上出名的名號。
那時候跟他並列的還有另外幾個名字,不過十年後只剩下一個人了,甚至有一個在後來的歲月中從來沒有出現過,只有最老的玩家還會記得。
不過那都是之後的故事了。
「唉呦,大漠孤煙!」
透過耳機傳來電流的聲音,估計沒比他大多少。那時候韓文清還不知道那傢伙的臉,只知道遊戲裡的ID 是一葉之秋,印象也只有「論壇裡挺火的戰鬥法師」跟「會來搶BOSS」而已。
韓文清沒作聲,操作著大漠孤煙直直地衝了上去,沒有餘地,沒有空隙,簡單又粗暴地贏得了耳機另一邊的大呼小叫。
背景音裡似乎還可以聽見其他人,但是收音不好,沒聽清。那個時候他想的也就是跟這個人生活在一起可真倒楣。
兩年之後,韓文清跟大漠孤煙,葉秋跟一葉之秋,兩個名字震響了整個榮耀。
‧張佳樂/孫哲平
說起張佳樂的人生沒什麼特別──硬要說的話就是他總是二。
家裡排行是爹不疼娘不親沒人關注的老二,上聽大哥差遣下有小妹等他伺候;考試排名也是落個二字,班排第二校排第二,喜歡的妹子也跟第一名的傢伙在一起。似乎十五年來的人生沒什麼特別的亮點,除了遊戲打得特別好之外。
孫哲平沒什麼特別的長處,就是會打架。低年級時候打高年級,高年級後換打外校生,國中生打高中生,但是從來也沒幹過什麼壞事,不頂撞老師不逃課不勒索,還會扶老婆婆過馬路。
臉長得也不兇,沒有一副錢包臉──當然那時候沒人這麼說他,之後也只有一個人敢說。
後來不打架,改打遊戲,也混得挺不錯,最少說出去會有人知道。
那一天確切的原因也不記得了,大概是哪個妹子被欺負了,公會各自叫了人,也弄不清到底是誰先動手的,亂戰打得整個世界都知道,頻道上滿是看戲的人。
其實這一開始就不關孫哲平的事,甚至到打完也不知道是哪兩家公會起的頭;但是仗著自己本事好,年輕氣盛的少年人利索地退了副本一路殺進了戰圈中,沒組隊自然也沒奶,憑著背包裡的回復藥也真的給他撐到了最後。
戰場的另一端,看起來挺能打的彈藥師直直地跌坐在地上。
那一場亂戰沒什麼人記得,但是卻是繁花血景最早的巧合。
‧○○○
「那小子是誰啊,榮耀打得挺不錯的。」
「前幾天跑來網吧裡的小鬼,什麼都不說,就要上機,不只證件不讓查,連名字都不讓問。」
「挺大膽的啊陶老闆,這樣都敢讓他進來。」
「這不是看他遊戲打挺好的,又沒地方去,收留他,反正不缺他一張嘴。」
「看起來不像是隨便人家的小孩,沒人找?」
「沒。怎麼啦?」
「這不看他遊戲打得挺好,又沒地方去。哥好心收留他。」
青年站直了趴在前台的身體,將近一米八的高挑身材配上一張還不錯的臉,笑得一臉無害。
十年之後,葉秋正名葉修,用著絕跡已久的散人,風風火火地殺回了職業圈。
他們也只是普通人。
退去榮光之後也將回歸凡間,削去了星塵,只留下記憶陪伴他們未完的人生。
但是在這之前,在一切的光消散之前、才能離他們而去之前,他們都將深刻地讓所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字。
他們確實存在。